清陵缚☆

*直男阿宅云×鲨鱼耀 

*ooc归我

*是完结篇

 

 

风耀正发着呆，突然夜凌云的手机“啪”地一下砸在了自己身上。他以为夜凌云会很快就把手机拿起来了，然而半分钟过去了夜凌云丝毫没有反应。相对的，风耀觉得自己颈窝一重，好像还有点扎。他用眼睛的余光一瞄。

夜凌云睡着了。

这对于风耀来说是件大坏事。夜凌云一旦睡着，就意味着他得保持这个动作几个小时。怕不是等夜凌云放手，他都成了雕塑了。

尽管风耀觉得打扰别人睡觉并不是一件特别好的事。可他实在不想就这样浪费几个小时。

他推了推夜凌云。

“该放开我了吧？”

“啊……？”脑子迷迷糊糊的夜凌云有点懵，一个不注意就撒了手。看风耀那样子也不像是有什么事，便继续趴在沙发上睡。

风耀觉得夜凌云这个人古怪极了。即使是过了这么久，他也没有将夜凌云的脾气摸个透。倒是夜凌云那糟糕的生活习惯让风耀开了眼界，他甚至都担心夜凌云会不会因为这些小的细节而导致以后生什么大病。如果是这样那可太糟糕了。

日子还在继续，一切也在悄无声息地变化着。从前夜凌云需要出门，到现在风耀代替他出门做许多本应该他做的事情。从前做饭家务这些事情都是夜凌云需要做的，现在风耀学会之后也不需要夜凌云去做了。这一切的变化只是在短短两周之内罢了。很显然，风耀已经非常适应人类社会了。相比于夜凌云初见的那个风耀，现在的风耀可以说得上是脱胎换骨了。在短时间内做到如此地步，他果然是一个优秀的人。哦，不对，是鲨鱼。

接下来就该说说夜凌云他这个人了。

在他遇见风耀之前，一切都与他现在这副看上去有些消沉的宅样差之又远。而他和风耀相遇，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在水族馆。所以他在养成去水族馆这个习惯之前，也曾是个努力的人。他比任何人都具有挑战精神，比任何人都要出色，比任何人都要热爱生活。

但热情总会被时光消磨。残酷的现实像是一把尖刀，一点一点粉碎他的热情。时间让他明白了许多。可有时候，明白太多道理，总会招致不幸。将一切都看透的了的他逐渐失去了生活的热情，世界的颜色逐渐由彩色变为单调的灰，自己所做的所有事情也许从一开始就是毫无意义的。没有谁会真正需要谁，也没有什么永远会属于谁。拥有了强大，必代表着舍弃更多更多的东西。在不知不中，这些所谓的强者其实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包括他自己。

但他就是不可救药地热爱着这样弱肉强食的氛围。

他的那份睿智以及这样的矛盾最终逼疯了他。

在这个逐渐被逼疯的过程中，他养成了定期去水族馆的习惯。

他喜欢周身都被水包围着的感觉，游鱼不时经过，仿佛置身于大海——明明互不干涉实则暗潮汹涌。在这样的环境中，在这样静谧而紧张的氛围里，他想象着自己沉入大海的样子。

然后，就这样永远地沉眠，不被任何人打扰。

夜凌云被确诊为得了抑郁症。他倒下了，从各方面来说。也因为这样，后来他才向公司请了两个月的假，公司也批准了。而他遇到风耀的那个时候，正好是他休假的第二个月的第一天。

至于他会收留风耀，也绝非偶然。他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但他是一个孤独到极点的人。一个人孤独久了，总会做出一些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

不多事的他终于多事了一回。

对于夜凌云来说，见证了风耀的变化，算得上一件幸运的事情。因为这一切，都是他夜凌云带给风耀的。这让他好受不少。至少他以前输掉的东西，他还能拾起来些许。帮助风耀适应这个社会，至少代表着他夜凌云也做了些有意义的事情。

可是就在风耀这过快的变化中，夜凌云开始觉得不对了。风耀是个优秀的人，这一点他夜凌云承认的。但夜凌云总觉得，风耀会有一天会像自己当初那样，过于强大，然后输掉一切，从此绝望。他并不希望风耀走上这条老路。

但夜凌云心里更多的想的是风耀总有一天会离开他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已经认定了风耀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可风耀总是那副有心事的样子，加上越来越适应人类社会，使他觉得风耀不久之后就会离开。

如果这一天马上就会到来，那他夜凌云到底是图个什么。对一个与自己算不上相关的人产生了占有欲，从各种方面来说他夜凌云都是个过于糟糕的人。

甚至，他的心里埋藏了某种不可言喻的感情，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两周过去了，时间只剩一半也不到了，风耀并没有取得什么进展。夜凌云这个人太难懂了，他根本看不清夜凌云的真心。可是刚好在某些瞬间，夜凌云又显得那样好懂，所有心思都能被他风耀一眼望穿。这么久相处下来，对于喜欢夜凌云这件事情，风耀其实也有些动摇。神明给了他人类的身躯，他也很好地适应了人类社会。现在，从内到外，他都是一个完整的人，一个独立的人。神明为他创造机会的同时，也给了他不小的压力。面对着死亡的抉择，甚至连喜欢这样简单的心情都会被怀疑是不是一种必须的义务——为了拯救而存在。

如果背离了本心，他风耀注定就是失败的。那他来这里的意义又何在呢？

生活永远平淡，进展还是那样的速度，并没有什么起色。现在，风耀总算明白，感情这种东西是需要长时间的，并不是一时半会一蹴而就的。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可是，就算有了更多的时间，他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还喜欢夜凌云了。

平淡总是能生出各种猜疑。这些猜疑，或多或少地影响着未来。可遇到真正的变故时，这些猜疑中不必要的部分就会自然而然烟消云散了。

正值盛夏，夜凌云喜欢穿着黑色的T恤也就算了。就是他不出门，也犯不着天天穿着长袖。从几天前开始，夜凌云就天天穿着黑色长袖了。风耀可以理解一点，因为这空调有时候的确吹上去会有那么点冷。但是，把空调关了之后，夜凌云还是穿着长袖。房子里是比外面凉快许多，但是不开空调穿着长袖，就是他风耀也会热。

太反常了。

风耀毕竟是个耿直的人，如果不是什么不可启齿的问题，他就会非常直率地问出来。

“夜凌云，我有个问题最近挺想问你的。”

“自己书里或者电脑平板手机里查。”夜凌云又在打游戏。风耀看着就来气，索性一把直接夺过夜凌云的手机。

“我要是查得到我还来问你？”风耀顺手将手机关机了。

“你神经病吧，我马上就要肝完了。不管了，今天你没有肉吃了。”被夺了手机的夜凌云有些生气，说出来的话也变得幼稚而不耐烦。

“不管这些，吃不吃都无所谓。我只有一个问题。”风耀将手机放到了茶几上。而夜凌云索性直接瘫在了沙发上。

“说。”

“你为什么一直穿着长袖。”

“个人爱好。”夜凌云看向风耀的眼神平静极了，毫无波澜。

风耀皱了皱眉头。夜凌云表面上并看不出来像是撒谎，说出来的话也是他本人应该有的风格。

但是，直觉告诉风耀，夜凌云就是在撒谎。

“你在撒谎。”

“哈哈哈哈哈哈……”夜凌云忽然开始大笑起来，直到笑得够了才停下来。“你说得没错，我就是在撒谎。而你看出来了。我并不想说为什么，即使这样你也想逼我说吗？”夜凌云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了起来。

“第一，我没那个意思。第二，你几个意思。”风耀的回答相当冷静利落。

“你猜咯。”夜凌云从沙发上站起来，抓起手机快步就是要走进卧室。

“你到底……”风耀快步跟上去，想要抓住夜凌云的手臂。但很不幸，他没抓到。倒是不小心的是，他把夜凌云那有些宽大的袖子撩了上去。

在风耀眼前的是触目惊心的伤疤。

夜凌云停住了脚步。风耀却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为什么……这样的伤到底是……”

风耀的脑中出现了无数种设想。但事实上，夜凌云这段时间一直都没出过门，在外面受伤的设想就不存在了。这样的伤疤，像是小刀一类导致的。他风耀是绝对绝对不可能去伤害夜凌云的，但这也绝非是意外。那伤疤的数量就已经说明，这是人为的。而这一切，最终都指向了夜凌云——是他自己做的。

夜凌云想自杀。风耀马上推断出了这样的结论。以他现在的知识，如果他没有猜错，夜凌云得了抑郁症。而之前的药，也不是感冒药，那是治疗抑郁症的药。一切都能连上，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你为什么想自杀。”风耀低着头，握紧了拳头。

“不想活了，很简单。”

“你又在撒谎。”

“对。我又在撒谎。”夜凌云的态度相当敷衍。

风耀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他再也忍不了夜凌云这副态度了。他上前一把就是揪住了夜凌云的领子。

“万一在我面前你就这么死了，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做的这一切怎么办？你想死可以，但我接受不了你就这么死了。无论怎么样你都会死，那我凭什么还要努力？？？”风耀变得相当激动。

“我求求你，我也有要崩溃的时候。拜托你……就算是为了我，活下去。”风耀越是说到后面，语气越是悲伤。到后来，他无力地放开了夜凌云。黑着脸转身穿上鞋，跑了出去。

这样的风耀，夜凌云是第一次见，也让他傻眼了。等到他反应过来，想去追风耀时，风耀却不知道早已经跑到哪里去了。

手臂上早上新划的伤痕似乎并没有那么疼。夜凌云现在觉得最疼的地方，就是他心里的某一块。风耀的话尽管奇奇怪怪，但从这些话里得知，为了他夜凌云，风耀并没少付出。

可风耀同样也不知道，夜凌云动了自杀的念头，完完全全也都是因为他。

外面打雷了，开始下起了暴雨。夜凌云随手捎了把伞也急忙往外跑。

出了门之后夜凌云才知道有多么绝望。他根本不知道风耀会往哪个方向跑。平常总是风耀一个人出门，风耀会去些什么地方，夜凌云他怎么知道。比起风耀不了解夜凌云，倒不如说夜凌云更加不了解风耀。夜凌云明明有大把的机会去了解风耀，但这所有的路，都被他亲手，一条一条地封死了。他现在这样不知所措，也是他活该。

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夜凌云满脑子只剩下风耀的事情，心中的念头也只剩下唯一一个——尽可能地快点找到风耀。他不敢想象找不到风耀的话，接下来的生活会是怎么样的。夜凌云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就是失去风耀拜自己亲手所赐。

没有方向，那就赌一把。夜凌云选择了那条自己第一回带风耀出门的路，连伞都来不及撑就一股脑地向前跑。

之前夜凌云带风耀去过的地方，他全都找了一遍，却死活找不到风耀的人影。夜凌云出了多少汗他不知道，淋了多少雨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夜凌云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干的，头发比洗过还要湿。明明自己就看着风耀那么跑出去，现在却像人间蒸发一样，怎么样都找不到这个人，像是风耀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夜凌云一直从下午一点整整找到了八点。雨也未曾停过，刚有要停的样子，转眼间又比刚才下得更大了。如此循环往复着。夜凌云也是一样，身上刚干了一点，刚去商场这样的地方找了，找不到又冲进雨中，淋得更湿了。

夜凌云那份超乎常人的执著的确是这六个小时里的动力。但意志再怎么坚定，自己脑内再怎么想着要挣扎着撑下去直到找到为止，身体却已经不允许夜凌云这么做了。

失重的感觉在瞬间充斥了整个大脑，夜凌云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手中紧握的伞也松开了。

“夜凌云！”

一直在暗处逃避着的风耀终于跑了出来。无论他刚刚心里有多矛盾，多失落，多不知道如何面对夜凌云，但这一切都在夜凌云倒下的那一刻消失殆尽。风耀二话不说，就是叫救护车，把夜凌云先送去医院。

风耀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无论怎么样，夜凌云喜不喜欢他也无所谓了，哪怕五天后夜凌云消失，他变回鲨鱼，这也不要紧了。他只是希望夜凌云现在能够没事，这就好了。他现在再也不怀疑了，他是喜欢夜凌云的。夜凌云没事就好，万一有事，他风耀就是活生生地把这份喜欢强行变成了不可治愈的伤害。

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风耀原本跑出去只是想静一静，他真的快要崩溃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夜凌云他居然很想死。可是，关于夜凌云想自杀的这件事，夜凌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换句话来说，夜凌云哪天在他面前就这么没了都说不定。这样，他变成人，又有什么意思呢？而对于夜凌云本人来说，他居然一点都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就像在掷骰子过人生一样。风耀相当讨厌轻易漠视自己生命的人了。

但风耀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于夜凌云来说，他风耀是个什么存在他都不清楚，他凭什么管夜凌云。万一，对于夜凌云来说，死亡就是一种解脱的话。那千错万错，就是他风耀的错了。

很烦。

风耀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就算告诉了夜凌云这份喜欢的心情又怎么样，就算有一天夜凌云喜欢上他了又怎么样。未来是什么样的，风耀他并不知道，也没有信心——首先，他连怎么面对夜凌云都不清楚。

天上打雷了，接着密密麻麻的雨滴猝不及防地落下来。风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走在街上。为了躲雨，他找了一家咖啡馆坐了下来。

雨下得猝不及防，也大得可怕。比起没下雨之前，路上似乎变得堵了好几倍。他点了杯咖啡，坐在了店里的一个靠近角落的位置上。他刚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手里抓着把伞，快速地跑过。

那是——

不。那一定是他的错觉。风耀努力告诉自己他什么也没有看见。他相信夜凌云不会去找他的。

咖啡很快就端上来了。他喝了一口，相当苦涩。换做平时，他是绝对不会去喝的。可是现在，他却一口喝尽，然后在别人诧异的目光之下冲出了咖啡馆。

他的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知为何，这种不好的预感竟然越来越强烈。刚刚看夜凌云的样子……多半是出去追自己了。

风耀最终是骗不过自己的。只有一件事，他是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他从来都不会认错夜凌云。夜凌云刚刚明明拿着伞，可并没有见到他撑开。那伞怕不是跑过去送到自己手上的。

“啧。”

不管是不是自作多情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自己淋雨会给夜凌云带给困扰的话，他就不应该让夜凌云麻烦。他赶紧找了个地方买了把伞，急匆匆地朝着夜凌云刚刚朝着的方向跑去。

谁知道还没跑多远，风耀就碰见了个十字路口。

“啊……该死。这下怎么找。”

风耀不耐烦地挠了挠头，但只能硬着头皮拼拼运气。他选择了向左的路，一直跑到了底。路两边的房子倒是越来越少了，等他跑得很远了，四周也变得相当荒芜了。

怎么想夜凌云也不会在这种地方。风耀只好又相当无奈地跑回去，回到原来的路口。风耀又能怎么样呢？他现在只能毫无线索、毫无章法地一条条路找过去。夜凌云跑去哪了，他也不清楚。总之他能做的，只是尽快地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

找不到。除了找不到，还是找不到。

风耀的脚步慢了下来，原本那双明亮的红眸忽然变得黯淡了许多。他很绝望。在雨中，他撑着伞也找了有几个小时了，他实在是太累了。从心理到生理的疲累使他找了街边一个能躲雨的地方，收了伞，靠着墙蹲了下来。

他该怎么办。

风耀的脑中不断想起夜凌云桌上放着的药，夜凌云和他吵架的画面，以及夜凌云手上触目惊心的伤口。这种天气，他还穿着长袖。雨水浸湿伤口会感染的。他又觉得夜凌云不太是会撑伞的，又很担心他是不是淋了雨。

无数的猜想在风耀的脑中形成，但那大多还算好。要知道，夜凌云是个抑郁症患者。万一做了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就不好了。

风耀最害怕的就是他现在正在找的夜凌云，已经不在了。一旦想想有这个可能，风耀就感觉浑身发冷。

千万不要。

风耀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很用力，但他已经感受不到痛了。如果自己没跑出来就不会有这些事了。就是这么一下，根本就不足以惩罚自己。他忽然怀念起自己先前对人类还不了解的那会。一切都是简单的，明朗的，而他那时候也像个孩童一般天真。那样的日子，明明先前自己是那样嫌弃，现在自己却相当矛盾地怀念起来。

现在他对人类了解了，他真真正正活成了一个人类。但是所有的事物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明朗，逐渐被蒙上了阴影。日常生活也变得复杂起来。至于他和夜凌云的关系，更是剪不断理还乱。他自己的感情，从以前纯粹的喜欢，在短短近一个月内，变得复杂到他风耀也无从下手。风耀也是现在才明白，遂了愿的事情大多带来的不会是好事。一件好事的到来，一定会带来多件棘手的事情。

一定是上帝在惩罚他。他也没办法，只好认了。

当风耀心里准备好乖乖接受接下来不幸的一切时，他转过头就看到夜凌云从商场里跑出来。

他找到了。是的，他不会认错的，他找到了。

风耀的脚步硬是一步都挪不开。

被抛开的愚蠢的问题再次回到了风耀的脑内。他该怎么面对夜凌云。

还没来得及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夜凌云就先一步倒在了雨中。

“夜凌云！”

所有的问题风耀都来不及想了。风耀下意识地抛开一切，冲向夜凌云。

“夜凌云……夜凌云……夜凌云！”

好像有谁在叫自己。这个声音夜凌云有些熟悉，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到底是谁在叫自己呢？自己似乎是不认识谁的。但为什么会有人在叫自己呢。夜凌云想不起来声音的主人是谁了，但他却想起来在那满是水的水族馆里，他总能拍到一条白色的，长得很蠢的鲨鱼。

是风耀啊。夜凌云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声音，他在倒下的时候他听到了。他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人忘记了啊。风耀这不也在那时候找到了吗。

下次别把风耀给忘了啊。

夜凌云醒了。但是他的意识还是有点模糊，周围的环境还是需要他花上一点时间去理解。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被子，白色的床单，连窗帘都是白色的。手臂上的伤口也被处理过了，右手似乎还在挂着吊瓶。这一切的一切，都使夜凌云得出一个结论——

“我终于死了？”

“别醒来就说这种丧气话啊。”风耀搬了个矮凳子，坐到夜凌云的病床旁。

“开玩笑的。”

“……抱歉。我……我想说的太多了……真的抱歉……我……”

风耀不知道该说什么。送夜凌云来的那时候，他真的觉得夜凌云会在他面前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虽然好在夜凌云并没有什么大事，但愧疚和自责压得风耀快喘不过气来了。夜凌云醒了，他更难过了。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夜凌云说，可他怎么组织语言都组织不好。

刚醒来的夜凌云虽然还没怎么适应，身上也没什么力气。但他还是尽力用空出来的左手，轻轻揉了揉风耀的头发。

“别说了。”

“……我知道你一定生气了……”

“你在就好。”

夜凌云虽然声音很沙哑，也很轻。可就是这样轻的四个字，风耀听得不能再清楚了。所有的感情顷刻间全部涌上了风耀的心头，他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风耀知道自己的表情现在有多么难看。于是他尽力扯出一个还过得去的笑脸——

“嗯。”

“笑得真丑。”

夜凌云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太累了，淋了太多雨，伤口也因此发炎，不仅感冒还高烧。接下来他只要在医院安静休养个三天，他就可以走人了。但他人还是挺虚的，因此这三天风耀少不了照顾夜凌云的责任。

只剩下四天了，风耀照顾夜凌云需要三天。等他照顾完，就是他与神明约定期限的最后一天。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风耀都想开了。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夜凌云消不消失，自己变不变回去，他都会接受。好的结果，坏的结果，统统都是他风耀努力过的证明。至于这最后的时光，他已经决定了。

抛下一切，不带任何顾虑地陪在夜凌云身边，这就够了。以前若早就像这样，说不定就会好上许多，进展就能快些了呢？可毕竟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做了就不要后悔了。

三天的时光虽然短暂，但可以做相当多的事情。比如说不让夜凌云长时间打游戏啊，喂夜凌云吃饭啊，提醒夜凌云按时吃药啊。总之，风耀还是做了很多的事情的。照顾一个人，可是比平常生活，还要忙上许多的。充实的生活，不带任何猜疑，让他轻松了不少，愧疚感也少了那么些。

他完全可以按照自己想活的方法活下去的。

至于夜凌云，在这三天里来，居然也没有瞎胡闹，真的安静地躺在医院里休养了。他没有像平常一样刁难风耀，事实上他也没这个精力，只是在一边看着风耀做的一切。他意外地觉得，现在的风耀，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许多，也许是想通了什么吧。夜凌云不想知道，也不需要知道风耀想了些什么。他只要为站在眼前的是他一直想要看到的那个风耀而开心就好了。

手臂上处理过的伤口又有点隐隐作痛了。换做一般情况，他是感觉不到痛的。因为内心的痛楚远远大于身体上的痛楚。可只要风耀出现在他面前，他就会好些。现在风耀变得如此豁达，他更是连伤口的痛都能感觉到了。他不想死了。

夜凌云对风耀的感情是相当复杂的。里面有独占欲，有对自己过去的悔恨，以及有那份不知名的感情了。当他发现风耀成了他黑暗生活中唯一的光时，在此同时，他也明白了一切。这份不知名的感情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名字。他是喜欢的风耀的，甚至可以说，这一份感情超越了喜欢。

但有些事情，风耀到现在还没向夜凌云坦白。到了夜凌云整理整理出院那天，风耀终于下定决心，赌一把。

“东西你都帮我收好了，那我们回去吧？”

“……我有话要对你说。”风耀把门锁上了。

“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我从鲨鱼变成人是有代价的。而那个代价，就是让你在一个月内喜欢上我……不然……”风耀一口气说了很多，可他自己到最后时却尴尬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不然我就会死吧。老早猜到了。”夜凌云摇摇头。

“啊……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直接问了。”风耀清了清嗓子。

“你喜欢我吗？”

“我？”夜凌云作出惊讶的表情，点了点自己。“不，我没有。”夜凌云回答地相当坚定果断。

风耀有点失落，但他早就准备接受这样的坏结果了。

“那没办法了。”

“你看你那副失落的样子，你听我说完。”夜凌云嫌弃地看了风耀一眼。“我的意思是，我对你的感情实在太复杂了。对你，我有独占欲，我想让你一直在我身边。甚至我意外地发现，只要你在，我就绝对不会去自杀。至于你说的喜欢，是没有的。”夜凌云摇摇头。

“因为我发现，那是超出喜欢许多的还要深沉的感情。我们称它为，爱。”

风耀愣了，随即连耳根子也一起红了。

“你看你那副样子，搞得我都想把你现在就吃干抹净了。”

“别吧，没想到夜凌云你一直对我打这样的主意。”风耀光速地向后退远。

“行了，在那之前，我们还是先把东西都放回家。然后……”

夜凌云走到风耀身边，牵住他的手。

“像以前那样牵着手，一起去水族馆怎么样？”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