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兽七夕24时】9:00子夜雪
*是云耀
*ooc归我 角色死亡注意
*武侠pa 魔界将军（魔主）云×北国少主耀
*全文共17513字
*上一棒 @喜欢夜凌云的孩子哲学都不会差
下一棒 @紫鸢紫鸢
北域之国，传说中神明降世的国度，终年被白雪覆盖，因而世人又称它为圣界。虽说人们坚信着北国的确存在于世这个事实，但真正去过那里的人却寥寥无几，回来的人也同样如此。往往许多人去了，却再无法回来。谁也不知那些人为何失踪，或许通往北国路上的风雪太大，或许遭到了北国国君的扣押，亦或许已葬身北国的某处。
总之，世人眼中的北国始终是个谜。但就是这样的谜，荒诞而恐怖，只因一句“神明降世”，便引无数人向往。
殊不知，神话一般的国度此刻正迎来一场浩劫。
“少主，我们快防不住了，魔界的人很快就要攻进城门了！”
“兵力还剩多少？”
“一万不到……”
“……”
风耀脸色一沉，攥紧了拳头，却又很快松开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哥哥，让我去吧。”
“不。”风耀回答地果断而决绝。“妹妹，你要留在这里，这个国家需要你。”
“哥哥，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
风耀转过身，解下自己的披风，给风影披上。又把腰间的白虎玉佩解下，塞到风影手中。
“我会凭我一己之力，护所有人周全。”
“不可以！”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风耀头一回对风影说话这么凶。“我心意已决。况且国师也说过，我此生必有一劫。只有先置于死地，才能后生。”
“……”
风影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一张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不甘心，不甘心看着自己的哥哥就这么牺牲。但风耀心意已决，无论她怎么阻止，终是做无用功。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那……祝你凯旋归来。”
“我一定会完好无损回到你面前，相信我。”
风耀揉了揉，随即化作一道白光朝着战场方向飞去。
“这是……”
风耀即将到达战场时，他忽地觉得四周的气氛不对劲。出于一种警戒，他选择停下前进的步伐，仔细注意四周的变化。果不其然，四周的景物在霎时间化作黑色的飞沙，包围着他。但风耀成为北境的王以前，毕竟身上背负着“战神”的名号。这一点飞沙于他来说，丝毫不是难事。
只是，他风耀好歹曾经与魔界的人交手过无数次，就算对方想出什么新奇的招数来对付他，他总是能认出魔界来者那熟悉的气息。
只是这一次，他所能感受到的，除了魔气以外，便再无法得知其他的信息了。这股气息实在太过陌生，且充满着危险。直觉告诉风耀，如若自己冲进战场，就算是曾为战神的自己，也难全身而退。
风耀有些犹豫，毕竟他不久前才答应过风影会完好无损回到她的面前。可是，如果他再不做些什么，死伤的人将会更多。这么多将士和百姓的命寄托在他身上，他必须负起责任。
沉默之间，风耀终于做下艰难而残酷的选择――在亲情与苍生面前，他不得不选择了苍生。
尽管做完选择的那一刹那，风耀已知自己是回不到自己妹妹的身边了。恐怕，他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实现这个约定了。
“抱歉。”
风耀轻声对着自己说了这样一句，随即运出真气，以自身强大真气开道，急速冲向战场。
从北国雪域出来的人一般都拥有着净化的能力。血统越是纯正，力量便越强。到了风耀和风影这里，这股力量便发展至最强，两兄妹变得不仅仅是拥有净化的能力了。风耀既负“战神”之名，便意味着北国的秘法剑招，他早已学得炉火纯青，甚至独创出一种无人能解的剑招。而风影更是以血为引，在术法这一块上，整个北国找不出第二个比她更强的，纵是风耀也逊色七分。
当风耀到达战场时，众人来不及反应，便忽然觉得脑子一阵眩晕，之后便没了意识。由于风耀以真气护体，才得以逃过一劫。
“你来了。”
一个略显沧桑的男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等你很久了。”
“是吗。”
风耀站在原地，慢慢闭上了眼睛，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事情的发生。
“夜幕降临之时，你们的北国将不复存在。”
“对自己太过自信从来不是一件好事。”
风耀轻笑一声，随即引发剑气，向着东南方向攻去。如他猜想的那般，四周的景象一下就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而他刚刚攻去的地方，竟站着一位黑衣人。
“我讨厌装神弄鬼。”风耀攥紧了拳头。
“不愧是战神。”那黑衣人随即拍了拍手，像是刚刚观赏了一出好戏一般。“确实是未让我失望。”
“我倒是觉得，吃了我一击却毫发无损的你，更是让我惊喜。”
“多谢夸奖。不过实话说，若是我强行对上你，我赢的几率并不大。”黑衣人摊摊手。“所以我并不打算与你交手。”
“哦？”
风耀挑了挑眉，随即迅速拔出身后的剑，向黑衣人攻去。
“谁允许你自说自话了？”
见风耀来势汹汹，黑衣人却丝毫没有要躲的意思。当风耀的剑即将要触碰贯穿黑衣人的喉咙时，黑衣人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自己军队里的士兵。
突然之间，风耀只得匆忙收起剑。却不料，在一边没有什么动作的黑衣人在风耀收剑之际，狠狠给了风耀一掌。那一掌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风耀的胸口。
“我说了，我并不打算与你交手。”
“咳……”
对方下手并不轻，就是他风耀接下这一掌，竟也吐了血。胸口上残留的掌气更是加剧了风耀的痛苦。
可战神从来不会倒在这种地方。
“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都说了，不要搞错啊……”黑衣人的声音戏谑而轻蔑。“他们才是你的对手啊。”
黑衣人指了指风耀身后的兵士们。黑衣人话音落，这些兵士便把风耀团团围住，纷纷拿着剑指着风耀。
风耀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从不对自己人下手。很显然，从现在的状况来看，自己的军队被魔界的某种术法控制了。一时半会间，风耀也没有解决的办法。
“看样子你很疑惑啊……”
“少废话！”
“别啊，我可是在好心提醒你。他们中的可是云蝠一族的锁魂咒，若是在一个时辰内不及时解开，他们就同傀儡完全无异了。不过，我相信作为北国的少主，一定做得到的，对吗？”
黑袍下，神秘人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危险的笑容。
风耀明白，这个黑衣人是要他使用净化之力。但这样的数量，就是他风耀也会感到吃力。也许，那黑衣人就是押中这一点，才会毫无顾忌地把事实讲给他听。可是，这也并不意味着那黑衣人说的就是实话。毕竟这种力量他风耀未曾见过，若是那黑衣人撒了谎，万一净化之力和这种咒术相斥，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不等风耀思考完，士兵们便已开始对他发动攻击。万般无奈之下，风耀终于对自己人动手——将他们一个个打伤或打晕。
但是，人数实在太多。士兵一波接一波，就算他风耀越战越强，也终会有疲劳的一刻。这样下去，不仅他风耀会倒下，怕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夺了心智。
横竖都是一死。
风耀如此想。于是他决定，赌一把。
于是风耀闭上眼睛，屏息凝神。霎时间，战场上白光闪耀，茫茫黑夜一下子亮如白昼。那白光如此刺眼，连一旁的黑衣人都不由得遮上眼睛。
“是我太小看他了。”
黑衣人心觉事情不妙，转身便欲离开。
“想走？”
只见风耀迅速冲上去，给了黑衣人一掌。谁知那黑衣人中掌，竟无半点损伤。
然而，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风耀拔出了背后的虎啸剑，一下贯穿了黑衣人——但黑衣人消失得也快，那剑最终仅是贯穿了黑衣人的左肩。
地上留下了黑衣人的血迹。
白光渐渐消失，风耀明白自己是做到了净化了所有人。只是，他使用的力量实在是远远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于是，他受到了相应的反噬——
他的一头黑发完全化成了白发。
“我的劫数终于要来了吗……”
风耀心知这仅仅是个开始。若是所谓劫数只是让人白个头，真元只是损伤并非完全消散，那样便叫受伤，而并非劫数。
自己这副样子，看来是不能回去了。
风耀心中如此想。他大叹一口气，将虎啸剑插回背后的剑鞘。他要离开这片雪域，开始自己真正的旅程了。
“将军，您回……您怎会受伤？”
白发苍苍的老者蹒跚着，急忙去扶夜凌云。夜凌云轻轻拍了拍老者的手，示意他不用扶自己。
“不碍事。”
“可是，据老朽所知，除了您自己，几乎没有人能够让您受伤。除非……”
“是。”夜凌云解下黑色斗篷。“我被虎啸剑所伤。”
“那您……”
“无碍。虎啸剑伤我并不重，恢复只需一点时日便罢。比起这个，您可知晓魔主的下落？”
“唉……”老人叹了口气。“既然将军已被虎啸剑刺伤，说明时机已到。是时候该告诉您了……”
“将军，不……魔主。”
老人忽然跪下，对着夜凌云行了个礼。
“您叫我什么……魔……主？”
夜凌云被老人的称呼及行为吓了一跳。纵使冷静理性如他夜凌云，也被眼前的局面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他并没有为此而失了理智。
“是。您确实是拥有着纯正的魔主血统。”
“那为何自从我存在于世，却未曾见过上一任魔主？”
“实不相瞒……上一任魔主，早已和上一任的圣主同归于尽了。”
“竟会如此。”
夜凌云嘴上如此感叹，心中却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反倒是这短短的几句话时间，让他一下子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某种程度上，这一切的一切早已被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而他夜凌云先前虽然有所察觉，但始终找不到证据。
现在，他可以确信这一点了。
“魔主，老朽知道您讨厌被别人所掌控，但实在是不得已。您的力量与历任魔主的力量都不一样，是最有希望了结与雪域恩怨的人。可是，老朽很久以前告诉你……”
“我有一劫死劫。”夜凌云抢先老人一步，将事实说出。“若我猜得没错，您是想帮我避开这一劫。可是到了今天这一步，您发现这一劫是没法逃过的。”
“是……”
“但我从未说过，我想要逃过这一劫。我的命运还轮不到你们来替我做决定。”
“是。但老朽实在不愿见到魔主您就这样死去。”
“您又怎么确信，我会就这样死了？”
“那最好不过了。”老人脸上现出苦涩的笑容。说罢，又深深向夜凌云磕了个头。
“老朽已至大限。今后还请魔主保重……”
老人的话语越来越轻，到最后竟是没了气息。
“罢了。”夜凌云闭上眼睛。“无论怎么样，您始终是为了魔界。”
夜凌云将长老埋葬好以后，便把一切事情交待好，收拾前往中原。尽管他再不愿意，但结束与北国的恩怨的的确确是他的使命，无论怎样他夜凌云是逃不掉的。而解决这一切的最好方法，便是去除掉此刻正在中原的风耀。至于死劫，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人固有一死，亦无法逃脱，何须考虑所谓死劫？
风耀离开北国已有三个月时间。他年少时曾来过中原一次，那时的圣主要他来中原修炼一段时间，因而在中原他还是有一处隐秘的住所的。为了防止有人打扰，他便把住处设在了夜阑山上。这座山竹树繁茂，一般无人问津，正是清修的好居所。后来风耀在即将离开之时，在那处设下结界，以防自己有一天需要再次回到中原，回到这里。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真的有一天回到了中原，回到了夜阑山。
在夜阑山的这段日子里，风耀一直在努力使自己的真元恢复。然而他的功体，始终只能恢复到七成。剩下的三成，无论他使用什么样的方式都无法将其恢复。究其原因，竟是那日黑衣人在他胸口留下的掌气化作一个黑色的蝙蝠标记。每当他风耀要运功恢复剩余的三成功力时，这个标记便会发出淡淡的紫色光芒，使他无法再运功。
风耀心知这样长久下去并不是办法。但如今，他无法再回雪域，不然只会引起百姓的恐慌。若是出山，选择在中原寻找能人来医治自己，只怕自己的身份很快便会暴露。事实上，北国与中原结下的梁子，说少也并不少。况且，除了魔界，许多不怀好意的人正潜伏在暗中伺机而动，这其中也不乏高手。虽说他风耀还未惧怕过谁，但凭他如今的状态，要同时面对那么多的高手，只会处于下风。
这么久过去了，风耀依旧没有忘记自己曾答应风影，一定完好无损地回去。所以，在实现这个约定以前，他一定要活着，解决掉胸口印记的问题。至于这一头白发，就留给时间来想怎么去解释。
风耀并不喜欢赌一把。因为他总觉得如此做就是听天由命，好似臣服于命运。他不信命。活了这么久，他唯一选择去赌一把的时候，还是上次去净化众人。上一赌，是为了苍生。
可是，一旦到了必要的时候，他便不得不赌。这一回，是为了妹妹——他决定去寻找能人医治自己，权当做是碰运气。至于万一有什么难以预料不好的后果，他风耀相信自己有那个意志和能力护苍生周全。
于是风耀决定先去集市上买些药暂且缓解一下自己的心悸。起先，那个印记只是让自己无法完全恢复功体。然而自前日开始，一旦印记开始发紫光，自己便开始心悸。伴随着紫光的，还有淡淡的黑气泛出。他决定等自己稍好些时，便出发前往灵医谷寻求帮助。他知灵医谷的医术乃是整个中原最高明的，其名声大到连雪域之人都知晓。这样的名声亦是传到了他风耀耳朵里。
虽然他风耀看的不单单是病就是了。但既然有此希望，他还是决定去把握一下。
过了一日，风耀便动身前往灵医谷。从夜阑山到灵医谷的路程还是相当远的，他不仅要穿过街市和村子，还要穿过一大片树林。而这些只是最简单的第一步。穿过树林以后，便是一片断崖。灵医谷虽以医术高明出名，但同时也是相当神秘而凶险。这第二步，便是要人从这断崖上跳下去。若是你与灵医谷有缘，便会安全到达崖底的药林。若是无缘，则直接丧命于此。纵是你有那个运气，安全到达了药林，也不一定能安全做完最后一步——安全穿过药林。药林是医者采药的地方，里面有不少仙草，然而更多的却是毒草。若是一个不小心，便会被这里繁茂的毒草割伤。一旦被割伤，你便注定倒下在这里，最终成为药草的养分。
为了不被谁认出，风耀特意戴上了面具，穿了一件白色斗篷。这身虽说在过集市和村庄时不免过于招摇，但谁也没敢多问，生怕给自己招来什么麻烦。于是这一路还算顺利。行至树林，已是傍晚时分。再过一个时辰，这太阳便会完全落山。若是考虑各种因素，他风耀最好是在太阳落山以前穿过树林。因此，他不得不加快自己的脚步。
但他风耀从未想过，自己的心悸居然会在半个时辰以后突然发作，且这一次来得比上几次都要猛烈。印记不见泛出黑气，却现耀眼紫光。风耀听见有谁的脚步声在向自己靠近，但他的心愈发跳得快，以至于他的身体无法承受，呼吸也变得困难，汗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完全失去了意识终于倒在地上。
“……”
然而倒下的风耀并不知，来者竟是那日曾与他交战的夜凌云。当然，他也并不知道那日的黑衣人是夜凌云。他甚至没有听说过夜凌云这个人。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意识深处，风耀来到一座桥上。他向四周望去，满眼都是水。他沿着桥往前走，却见前方有座亭子。于是他加快脚步往前走。当风耀即将踏上亭子时，四周忽然起了大雾，让他什么都看不清。在四围都是一片雪白的情况下，风耀还是毫不犹豫地进入了亭子。
在风耀进入亭子的那一刹那，雾散去了。却见有一人正坐在铺好的毡子上，身旁酒炉里的酒正烧得滚沸。
“抱歉，是我打扰您了。”
风耀正欲离开，却被那人叫住。
“来都来了，不如坐下同我一起赏雪。”
风耀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似乎先前在哪听过。但比起这个，他这才注意到天空正下着雪。天空、远山、湖水，一片雪白，这让风耀不禁想起了他所熟悉的雪域。他望了望天空，随即也坐了下来。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对面的人率先发话。
“我也不知。只是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就站在一座桥上了。沿着那座桥，我便到达此地。”
“怎有可能？从来没有什么桥可以通往这里。”
“怎不可……”
风耀正欲反驳，转身却见刚才的桥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四周都是水，除了划船，也没有其他的方式能够到这里。
“这怎会……”
“罢了。”那人吹灭了酒炉的火，拿出另一个杯子，将酒炉里温好的酒倒入。“我相信你。若是有缘人，自有桥引渡到这里。”
“给。”那人将酒递给了风耀。
“感谢。”
风耀接过酒，这才注意到那人一身紫衣，气宇不凡，背上背着一把未曾见过的月形的剑。只是刚才几句话的交流，风耀便意识到，这个人的来历一定不简单，且定是个高手。
“怎么？担心我这酒有毒？”
对面的人说罢，一口将自己杯中的酒饮了个尽。
“说吧，你想问什么？”
“敢问尊姓大名？”
“叫我夜凌云即可。”
“那这里是……”
“湖心亭。”
“是。此处是赏雪再好不过的地方了。”
“您真是好兴致。”
“你也一样。还有，对我不必使用敬称。从你的气质和样貌，我就知道，你也是个难得的高手。”
“赞缪了。”
风耀拿起酒杯，将杯中的酒同样一饮而尽。
“夜凌云，我先前在江湖上并未听说过你。不知你方便告诉我你的来历吗？”
“我啊……”
夜凌云拿起酒壶，向两个杯子里添酒。
“我常年隐居在云浮山中，不问江湖事。对于江湖之人，也未有所结交。”
“是这样啊……”风耀松了口气。
“说到现在，你还未告诉我你是谁。”
“我名叫风耀，来自雪域，来到中原寻求能够治愈我身上的伤的办法。”
“原来如此。”夜凌云点点头。“我有一个问题。”
“请问。”
“你的伤从何而来。”
“为守护苍生，被魔界神秘人所伤。”
“那你认为，苍生值得你如此付出吗？”
“他们是我战斗的理由。”
“就算有一天，他们会背叛你，甚至叫嚣着杀死你，你还认为值得吗？”
“为战而生，至死方休。”
“好，我明白了。”夜凌云叹了口气。“时间到了。”
“你什么意……”
风耀的话还未完全出口，四周的景象便在顷刻间土崩瓦解，刚刚同自己饮酒的人也不见了。他终于意识到，刚刚的一切皆为虚幻。
紧接着，风耀醒了。
“感觉如何？”
陌生而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当风耀看清来人的样貌时，心里不由猛地一惊。
“你是……夜凌云！”
“嗯？你为何会知晓我的名字？”
“这……”
风耀一下子有些不好开口。看对面的样子，明显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至于自己刚刚的那场梦，虽说有些蹊跷，但显然现在不是问出自己心中疑问的时候。
“我自有办法知晓。”
“罢了。无论你怎样知晓我的身份，那都不重要了。”夜凌云叹了口气。“你可知你晕倒在了树林中。”
“……”
风耀不语。经夜凌云提醒，他终于想起在他进入梦境以前发生的事情。
“你的方向，莫非是去灵医谷？”
“是。”
“那得亏你没冒那个险。”
“此话何意？”
“你的伤势我已然了解。见你胸口印记，应是中了云蝠族的鬼影咒。”
“你竟知晓这些？”
“不仅知晓这些。我还知，这个咒并不会要了你的命。只是……”
“只是？”
“只是待这个印记化作黑气消失之时，你的功力会尽失。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这样与废人并无异。”
风耀咽了口口水。
“那你可知如何解咒？”
“我若是知晓，又有何瞒着你的必要？”
“……”
风耀抓紧了拳头，开始皱起眉头。良久，他才再次开口，像是从不甘与愤懑之中挣扎了许久一般。
“夜凌云，你既知道这么多，必然也看得出我现在伤势如何。”
“你想知道什么？”
“到我武功尽废，还剩多少时间？”
“真想听？”
“少废话。”
“好吧……”夜凌云叹了口气。“只剩一个月。”
“原来如此……”
风耀忽然开始大笑起来。夜凌云只是在一旁注视着，猩红的眸子里流露出的感情让人难以揣测他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而此刻，这样的事实于风耀来说，无异于致命性的打击。功体尽失，无异于杀了他风耀。他只觉头皮发麻，甚至不敢想象，之后万一再出什么事，他风耀已无力再去守护天下苍生。
英雄已然走上末路。
“虽然不能阻止你功力的流失，但我有办法帮你抑制住印记带来的痛苦。”
“既然如此……”
风耀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接着一下跪到了地上。
“你这是何意？”
显然，连夜凌云都为风耀这样的行为大吃一惊。
“剩下的一个月里，风耀想尽自己所能，为苍生做最后一点事情。届时，还请你帮我。”
“苍生值得你如此付出吗？”
“你在梦中也是如此问我的。”风耀苦笑着。
“梦中？”
“罢了。”风耀摇摇头。“我不介意再次告诉你一遍……”
“为战而生，至死方休。”
“好。”
在风耀身上施完术以后，夜凌云便走出了屋子，留风耀一个人在屋子里休息。事实上，风耀口中所说的梦，的确就是他夜凌云所为。他心知，风耀并不是一个他想除掉就除掉的人物。而接近风耀，取得信任以后等待机会，便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当然，里面也有他夜凌云的一点私心——抛开所有问题，他对风耀这个人本身还是非常感兴趣的。因而他特意为风耀造了一场梦，尽管这本无必要。
现在，经历过最开始的一战，又是梦中湖心亭的相见，再到刚才的被委托，他对风耀总算有所了解。可是很不幸，风耀所谓的信念，所为之努力的对象，他始终无法认同。所谓苍生，不过是始终在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罢了。而守护苍生，却是最无意义的行为。一旦众人的欲望无法满足，守护苍生的人便成了他们口中最不屑的存在。
世人总说，正道不与魔为伍。
那一日，巨浪滔天，天空阴云密布。海底沉睡多年的魔龙终于苏醒。魔龙从海底窜出飞至空中，同时将海底所封印的魔气一同带上土地。
而夜凌云正是因为感受到这股魔气而来。
所有人慌忙逃窜着，因为恐惧而叫喊着。场面变得混乱不堪。
夜凌云穿着黑色的斗篷，逆着人流向前走去。
“小伙子。”一位老者忽然拉住他。“老朽劝你还是快跑吧，这条魔龙会摧毁整个村庄的。”
夜凌云停下了脚步。
“你拉住我，已经错过了逃跑的时机了。难道你不怕死吗？”
夜凌云的声音冷得可怕。
“我一个老头子了，活下去也没什么用了。若是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能活下来，以后定会大有作为。”
“你不怕死？”
“若是能和村庄一起，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人类真是……”夜凌云说着摘下了斗篷的帽子。“出乎我的意料。”
夜凌云朝着老人温和地笑了笑，随即拔出背后的亡月剑，飞向空中那条龙。察觉到杀意的魔龙瞬间如同疯了一般，拼了命冲向夜凌云，想要就这样吞噬眼前的人。
“亡月劫——”
一瞬间，数道月形剑气飞向魔龙，但大多都被魔龙避开了，魔龙伤得并不重。谁知那些竟只是虚招——只见夜凌云持着剑，与剑合为一体，化作一道巨大月刃飞向魔龙。
魔龙闪避不及，纵使吐出魔气相抵挡，也为时已晚。
当夜凌云重新站上岸的那一刻，那魔龙早已被击中要害，化作黑色飞沙消失了。
阴云密布的天空瞬间射出万道光芒。所有逃窜着的人都停下了脚步。而在近处目睹了一切的老者，一边发着愣感到讶异，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变得惊恐了起来。
刚刚除掉恶龙的年轻人竟是……
“是魔！”
老人大喊着。
接着所有的人又恢复了刚才的恐慌，继续叫喊着，议论着。
“那个奇奇怪怪的人居然是魔！”
“我就说他看起来不像好人！”
“可是他刚刚为什么要帮我们杀了那条龙？”
“肯定没安好心！”
…………
夜凌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那群人。他的心里没有掀起一丝波澜，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他就只是站在那里。
残留的龙血顺着亡月剑滴落到了地上。此时，天空的乌云已然全部散去。在一片光亮之下，却看不见夜凌云眼里有任何的光亮。
“人类总是出乎我的意料。”
夜凌云又一次感叹。他收起了剑，将斗篷的帽子戴好，化作一道紫光离开了海边。
只是他不知，就在他离开之后不久，海面上又一次掀起了滔天巨浪，天空又恢复了阴沉。这一次，波涛奔向了岸边——
所有人连同整个村子，被海水所埋葬。
“你在想什么？”
夜凌云忽地感觉背后有人拍了自己一下。错愕之间，他下意识就要向身后的人发起攻击。待他转头发觉是风耀时，便及时收了手。
他有些不悦地拍开了风耀的手。
“无事。”
“梦里你不是这样的。”
“……”
“呃，抱歉，是我多言。”
风耀有些尴尬，他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还觉得自己丢人。一时间，他竟有些手足无措。
“我没生气，别想多了。”
夜凌云闭上眼睛轻叹一声。
“是吗，我还以为……”
“不要跟我说所谓你以为。”夜凌云打断了风耀的话。“我很讨厌自说自话的家伙。”
“我也讨厌狂妄自大的家伙。”
“哼。”夜凌云笑了笑。“有意思。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想好了吗？”
“去魔界。”
“去魔界？你是想讨伐魔主？”
“……是。”风耀的回答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若是没有他，圣主也不会如此早便死去。若是没有他，那么多无辜的人也不会死去。若是没有他……”
“呵。”夜凌云很不屑地冷笑一声。“你真的觉得，只要除了魔主，天下就能安宁？”
“是。”
“肤浅。”夜凌云转过身去。“你让我太失望了，风耀。”
“如何失望？”
“就算你要为了你的苍生，除掉魔主，只会让天下失衡。到那时，真正的阴谋者出现时，只怕你风耀再无力反击。”
“但不除魔主，风耀有何颜面对因魔界无谓牺牲的生灵？”
“所有生灵皆非无谓牺牲……”夜凌云大叹一口气。“我不阻拦你除魔主。但是，你可敢与我一赌？”
“有何不敢，你说便是。”
“就赌你能否除了魔主，护天下苍生。”
“若我赢了呢。”
“你赢了，我便在你武功尽失的时候，替你继续维护苍生。但是，若是我赢了，你要在我面前自裁。”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由于风耀的功体一天天衰弱，前往魔界的行程便不允许有任何耽搁。三天以后，在风耀完全适应术法以后，他与夜凌云便踏上了前往魔界的路。
“风耀，我先提醒你。一旦走上这条路，你便没有回头的路了。”
“我知道。”风耀皱紧眉头，闭上眼睛。“风耀从不后悔。”
“希望如此。”
“要去到魔界，必须得通过玄冥塔和无渊道……”
风耀似乎看上去有些顾虑。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
夜凌云不怀好意地凑到风耀耳边。如他所愿，他成功地挑衅到了风耀。
“我不介意让你感受一下我的剑招。”
“现在你打不过我。”
“我讨厌狂妄的家伙。夜凌云，和你接触了这么几天，我发现我这辈子都找不出比你更讨厌的人了。”
“英雄所见略同。你也让我相当讨厌，导致我一看见你就想把前年吃下去的饭给吐出来。”
“那你吐啊。”
“那我吐咯？”夜凌云挑了挑眉。
“别。”风耀嫌弃地对着夜凌云翻了个白眼。“但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要问快问，问完上路。”
“夜凌云，你是如何知道我的住处在夜阑山的？还有我设下的结界，你又是怎么破解的？”
“这嘛……”夜凌云对风耀做了个“嘘”的手势。“有些东西，多问无益，你肯定明白的。就像很多事情我不会问你一样。”
风耀看向夜凌云逐渐远去背影的眼神逐渐深邃起来，他似在盘算什么，又好像不是那样。
“罢了。”
风耀在手中变出一块白玉。他看了看白玉，见白玉没有任何反应，便化作白光很快跟了上去。
但愿是自己多想了。
风耀在心中如此想着。
夜阑山到魔界并不如北境到魔界那样远，不出五日，两人便到了玄冥塔前。
“到了这里，我想我们要暂时别过了。你现在只剩六成多的功力，我希望我们能在塔内重逢。”
“别太小看我了。”
两人简单别过以后，便同时进入塔内。然而等待着他们的，却是不同的幻境。
“欢迎来到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夜凌云，怎么是你？”
空中忽然浮来一团绿色的雾，在见到夜凌云以后逐渐化作人形。
“好久不见了，龙莹。”
“得了，你跟我客套我只会想吐。”银白头发的女子摆了摆手。“说吧，你为何会进到塔里。我可是记得冥王让你回到魔界来着。”
“同是神前四护法之一，你又何必拿话呛我。”
“原来你还记得啊。”
“我来是有正事的。”
“什么正事？”
“我想解决掉风耀。”
“你是说……失踪的那个雪域之主？”龙莹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了起来。“你怎么会带他来这里？”
“你放心，他中了我的鬼影咒，现在只剩下六成多的功力。况且他还与我有个赌约，他必死无疑。”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龙莹摇摇头。
“我不需要你们杀了他，只需要耗他的时间和功力就行了。”
“好吧，那我和狮王讲一声便是。”
龙莹转身欲走，却被夜凌云叫住。
“你手上那个锦囊是……”
“哦，你说这个啊。”龙莹转过身，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这是冥王让我交给你的。他还说，若是有一天在玄冥塔中再见到你，希望你能离开这里再打开锦囊。”
夜凌云从龙莹手里接过了锦囊。
“这里是……”
风耀进入塔内，却发觉自己回到了雪域。他知自己此刻绝对不可能回到故国，便一下就明白自己此刻正置身幻境。可惜他并不如自己妹妹风影那样精通术法，因而像这样高深的术法，一时间他并不能找到什么破绽。迫于无奈，他只好在幻境里慢慢寻找突破口了。
“哥哥。”
熟悉的声音从风耀背后响起。风耀愣了神，僵僵地转过身。
“风……影？”
“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嗯。”
风耀颤抖着走上前，一把抱住了风影。虽然这是幻境，但在此刻，他已顾不上那么多。心中的思念一下子尽数从风耀的心中涌出。
“哥哥回来了……”
“我差点以为……你要回不来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哥哥，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妹妹你说。”
“哥哥，答应我，以后不要离开我。”
“风影，你这是……”
风耀松开了怀抱。
“你能不能放弃苍生，从此我们兄妹两人过上平凡的生活？”
“……”
风耀沉默了。他低着头，握紧了拳头，却又松开了。
“虽然我也很想这样……”风耀苦笑着。“但是，我不会放弃我的责任。同样的，我的妹妹从来也不会劝我放弃苍生，因为……”
风耀拔出背上的虎啸剑，一下插入了“风影”的胸膛。
“哥哥你……”
“别叫我哥哥。”风耀的语气冷漠无比，甚至带上了三分怒气。“你不是我妹妹。”
就在虎啸剑刺入“风影”的胸膛时，四周的景物瞬间消失了。就连刚刚的假风影，也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风耀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身处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真是坚定的意志。”
一个声音从黑暗中的某处传来。接着，风耀便听见脚步声。他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虎啸剑。
“别这样，我可没有趁人之危的爱好。”
脚步声停止了。紧接着，风耀的面前便出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
“你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
“我是受神的命令来这里守塔的人。同是神之护法的你，该不会不知道有神的存在吧，虽说我们侍奉的是不同的神。”
“你知道的太多了。”
风耀将剑指向面前的人。
“我不想再重复一遍我没有人趁人之危的习惯。”那人虽说有些不悦，但依旧没有任何要战斗的意思。“容我自我介绍一番。我是狮王，冥王座下的护法，受冥王之命守在这座玄冥塔内。”
“你竟是西部狮族部落的首领。”风耀收起剑来。“久仰大名。”
“再怎么说应是我久仰你的大名才对。北国之主，曾经的战神，风耀。虽然你现在成了这副模样，但那份气概绝非常人能拥有。”
“过奖了。”
“并非。”狮王摇摇头。“刚刚的幻境里，你能舍弃亲情，而选择天下苍生，着实不易。”
“所以……刚刚的幻境是你所造？”
“正是。”
“……”
风耀又一次将剑指向狮王。急怒之下，那双猩红的眸子竟红得发亮——风耀身体里的力量出现了失控的征兆。他虽极力保持理智，却始终无法压制这份失控的力量。
“你觉得看人为难是件很好玩的事？”
“既然你已进到塔里，这是必走的一步，无人能够幸免。风耀，我还是建议你冷静一些。玄冥塔之中的力量和你所中的鬼影咒的相性还是不错的，你若是要动手，不仅魔龙之血无法压制住鬼影咒所带来的痛苦，而且在你走出这里以前，你的功力便已全失了。”
“……”
无奈之下，风耀只好把剑收到背后。
“你为何知晓我身中鬼影咒？”
“只有中了鬼影咒的人到这里才会有这样的变化。”狮王叹了口气。
“照你这么说，先前来到这里并且中了鬼影咒的人并不少？”
“不，也就几个而已。”狮王摆摆手。“毕竟能让他出这招的人少之又少，他不愿意浪费招数在弱小的人身上的。”
“你说的他是谁？”
“就算你想知道，我也不能告知你。你的时间到了，是时候该让你离开这里了。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好心忠告你几句。”
“请说。”
“你想要除掉的魔主，从来不是真正的恶。”
“若风耀不除，风耀便对不起死在魔界手上的无辜百姓。”
“风耀，你要知道，有些牺牲是无法避免的。就像你会为了苍生舍弃亲情一样，很多的牺牲，是维护正道的必须之举。”
“若我说，你无法阻止我除掉魔主呢？”
“我不会阻止你一意孤行。但希望当你除掉魔主的那一刻，不要后悔。”
“风耀从不会后悔。”
“既然如此……”狮王闭上了眼。“再向前走一百步，便能到出口了……”
“风耀，你是个好对手。若是你有一天功力恢复了，我期望着与你一战。”
“好。”
四周的黑暗逐渐消失，露出本来的面目。风耀正站在塔中大厅的中央，在他的面前便是大门。
“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就这么死了呢。”
“得了吧，你就等着我死。”风耀白了夜凌云一眼。
“那可不。”夜凌云倒是讲得云淡风轻。“你是我救回来的，又在我这赌了一条命，再怎么说我等你死是应该的。”
“你有你的理，我也懒得再说。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并不是很熟吧。”
风耀看向夜凌云的眼神一下冷了下来。
“何必在意这些。既然相遇了，为什么不把这一个月时间过得更加恣意潇洒些呢？”
“夜凌云，我问你，你救我为了什么？”
“救你何须理由？”
“做任何事都有理由。况且，从这段日子的接触来看，你可并不像是那种平白无故发善心帮助别人的好心人。”
“哼，随你怎么想。”夜凌云意外地笑了。“你只要知晓我们是各取所需就是了。”
“好好好……”
见夜凌云一副傻乐的样子，风耀忽然觉得之前对他的了解算是白搭了。到现在，他更看不懂夜凌云所求为何。当然，这也并不代表他风耀就此放下了所有的疑虑。
“门开着，跟不跟上来随你。”
夜凌云走向那处光亮，背影显得格外苍凉。他自己也许不知，在风耀的眼里却是如此。
“夜凌云……”
“何事？”
夜凌云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逆着光的他此刻在风耀眼里，像是下一秒就会被身后的光亮下的未知黑暗撕碎一般。
风耀低下了头。
但愿是他多想。
“等等我。”
“那你倒是动脚步啊。”
风耀二话不说，迈开脚步快速走向了大门。在他与门口的光亮合二为一之时，他只觉自己也要被未知的东西给吞没了。
等他们踏到塔外，已是中午。
“怎会如此？”
“塔内的时间流动与外面并不一样，里面的一个时辰相当于外头的两天。我估算了一下，我们在里面耽搁了有两个时辰左右。”
“也就是说，差不多四天已经过去了。”
“是。”夜凌云点点头。“接下来要通过的便是无渊道。”
“那我们即刻就出发。”
“不。”夜凌云相当果断地拦下了风耀。“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晚上再去到那里。”
“为何要耽搁？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若是你全盛状态下，我并不拦你。但是以你现在的功力，没有准备还是不要去那里。不然就是白白送死。”
“当真如此可怕？”
“当真。”
夜凌云以相当严肃的语气回答风耀。
“好吧……”
风耀勉强答应了下来。
他们在一片树林里找了一处暂时休息的地方。风耀开始原地打坐，静心凝神，以减少功力的流失。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夜幕最终还是取代了日光。
待风耀再次睁眼，便见夜凌云在自己面前烤着火。
“为何要烤火？”
“你问我这个问题，不觉得好笑吗？”
夜凌云抬头望了望天空。疑问之下，风耀才把视线从夜凌云身上移开。
是雪。
“居然下雪了。”
风耀伸出手，几片雪花便落在他的掌心之中，转瞬间便消逝了。
他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想起自己的故乡雪域了。
“夜凌云，你有兴趣听我讲个故事吗？”
“随你讲不讲，反正我烤火烤得挺无聊的。”夜凌云说着打了个哈欠。
“在我的记忆里，雪是我见过最多的东西……”
那时候，魔界入侵雪域，圣主独自留下面对魔界大军，让风耀带着即将生产的圣后先撤离至安全之地。
那日的风雪是风耀记忆中最大的。纵使后来那么多年过去了，他风耀也未曾见过比那日再大的风雪了。他生于雪域，自是早已习惯凛冬带来的温度。只是那日，连逃窜着的他竟也感到难以忍受的寒冷，自己的母亲更是为此变得浑身冰冷，以至于当妹妹风影出生的那刻，母亲便没了气。
“那你的父亲呢？”
“我的父亲啊……”
风耀将视线投向燃烧着的火焰。跳动的火焰倒映在他的眸子中，像极了风耀的父亲在雪夜中点起又熄灭的那盏灯。
茫茫雪夜里，长老在屋内帮母亲接生，而风耀正独自守在门口，以防再生变数。
忽然，一阵脚步声让他彻底警惕起来。一道高大的人影从暗处慢慢走来。那人手上点着一盏灯，风耀一边准备好随时战斗，一边看着那盏灯离自己越来越近。
借着那盏灯的灯光，风耀得以看清雪地上一路的红，以及那人身上满身的血。
灯掉落在了地上，一下就熄灭了。风耀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父亲！！！”
“我……回来了。”
高大的男人倒在了少年的身上，再无气息。
一夜之间，新生的婴儿与见证一切的少年，竟担起了整个国家的责任。
“如果那时，父亲和母亲都没有离开，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会的。”夜凌云倒是回答得快。
“那你说说，哪里会不一样。”
“很简单。你不会成为战神，而你失去的会更多。”
“哼。你的角度倒是奇怪得很。”
风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看向夜凌云的眼光里尽是笑意。
夜凌云愣住了。
“原来你……也会笑的吗？”
“我是战神，但我也是人啊。怎么了，我笑起来很丑吗？”
“那倒不是。”夜凌云摇摇头。“这是我接触你以来，你第一回笑。平日里，你总是一副苦瓜脸，皱着眉头，没人的表情比你再丑了。”
“是吗……”风耀似乎有些失落。“原来我平常那么丑的吗？”
“呃……”这回终于轮到夜凌云手足无措。准确来说的话，是自作自受。“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
“哼。”意识到风耀只是想刁难自己一下以后，夜凌云也笑了。
“那日的梦，是由你所造吧。”
“是我又如何？”
“其实你早知我是谁吧。我说的是，在那个梦以前。”
“是。”
“夜凌云，那你为何要瞒我？”
“瞒你？”夜凌云挑了挑眉。“我又瞒你什么了。”
“此话何意？”
“我若真心想瞒你，你又如何找得出破绽。”
“说得也是。你这样的聪明人，又怎会轻易留下破绽，何况破绽的数量并不算少。”
“不得了，居然有一天风耀也会夸我。”
“别岔开话题了。”
“好……还是那个问题……”夜凌云叹了口气。“苍生当真如此重要吗？哪怕他们并不值得你付出一切。”
“是。无论你问多少遍，都是。”
“那好。既然你有此决心，我定会助你到底。”
夜凌云站起身来，背过风耀欲向前走。
“你要去哪？”
“去做最后的准备。”
既然夜凌云如此说了，风耀便不好再加阻拦。只是，不好的预感愈发涌上他的心头。
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走到一条小溪的边上，夜凌云终于停下了脚步。事实上，他趁着风耀闭目养神的时候就已打开过冥王所给的锦囊。锦囊里装着的是一张纸条，上面写了破解鬼影咒的方法——方法很简单，只要魔主的心脏之血配合特定的术法，便可以完完全全解开鬼影咒。
夜凌云一开始觉得冥王如此做简直是多此一举。他不会去救风耀，也不可能去救，风耀从来都是他的必除对象。可是当他准备将纸条烧成灰烬时，直觉又告诉他，烧掉纸条他夜凌云会永远后悔。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夜凌云十分矛盾，甚至他也说不清出于为何。从一开始与风耀交手，到后来救下风耀，夜凌云都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出于对风耀的好奇，他制造了那个梦。平日的相处，坚定的信念，让他觉得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自己似乎与风耀谈论过这些。可摆在面前的事实却是他从前并没有认识过风耀。
“如果那时，父亲和母亲都没有离开，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我是战神，但我也是人啊。”
“你有兴趣听我讲个故事吗？”
……
夜凌云脑中又一次回放气了风耀的话语。最终，他脑中的画面定格在风耀那唯一展露过的笑容上。
“对不起，就让我任性一回。”
当太阳照下第一缕光时，两人便启程去往无渊道。无渊道的入口位于高山上的一处山洞。当风耀欲踏进去时，夜凌云一把拉住了他。
“不可。”
“有何不可。”
“其实这无渊道，真正的名字叫做无返途。当你踏上它的时候，便意味着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回头。否则你将灰飞烟灭。”
“这有何难。我不回头便是。”
风耀话音刚落，便毅然踏进了山洞。而夜凌云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风耀一直向前走。
夜凌云突然笑了。
紧接着，风耀身上藏着的白玉忽然开始发起红光。那过于耀眼的红光一下激起风耀心中所有的仇恨——魔主就在他的身后。
他已然顾不得所谓灰飞烟灭了。
风耀拔出虎啸剑，转过身去冲向夜凌云——
那剑刚好不偏不倚地刺在了夜凌云的心脏上。
“转生之术……”
自夜凌云胸膛喷溅出的血化作一道道白光，飞进风耀的胸膛。
夜阑山的山顶上，一白一紫两个身影正伫立着。
“风耀，你伤势如何？”
“无碍。”风耀擦了擦嘴角的血。“我只怪自己未曾想过，鬼王就潜伏在自己身边。”
“只剩下一次机会了。”
“我知道。”
“你要答应我保重自己。”
“夜凌云，你也是。”
“若是有机会活着回来，你我二人便再也不去管这苍生。到时，我们便远离江湖，徜徉于山水之间。”
“听起来真是不错。那就一言为定——”风耀伸出了拳头。
“一言为定。”
两人碰了碰拳。
……
夜凌云倒下了，风耀连忙拔出虎啸剑，接住了倒下的夜凌云。
“我……骗了你。我是魔主……无渊道也从来不会……凶险至此……”
“我全部想起来了。”
“啊啊，我也是……咳咳……”夜凌云的嘴角不停流着血，甚至还咳起嗽来。“对不起，我忘了……这一切都是鬼王的局……”
“那不重要！”风耀几乎是喊出来的。“我们约定过的，要远离江湖，徜徉于山水之间的。所以你现在死了，到底算什么？”
“对不起……”
夜凌云的声音变得更加轻了。他只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涣散，能够呼吸到的空气也越来越少。他凝聚起所有的力气，伸出手，抚上风耀的脸。
“下个轮回……我只愿与你一人……”
话未说完，夜凌云便已没了气息。没了力量支撑的手，顺着风耀的脸颊滑下。
夜凌云终是连眼睛也没合上。他的眼光死死地看着风耀，好像要牢牢地记住风耀的样子，不要再犯下这个轮回的错误了。
风耀帮他合上了眼睛。
夜凌云没能知道，风耀曾为他流下过一滴泪。那一滴泪，包含的是战神的悔恨，更是风耀这个人对于深爱之人的诀别。
这个轮回里，夜凌云的使命已然完成。尽管这个过程过于仓促，过于短暂。而被鬼王洗去的记忆，偏偏到了最后一刻才被从尘封已久的角落里拿出。一切像一场梦，过于虚幻，过于嘲讽，又让人痛彻心扉。
有人为义牺牲，有人负重前行，有人心怀迷惘，有人含憾终生。最终往事如梦，万物皆空，尽是故人独自留守。来时孤身，去时却也孤身。
夜凌云死后的第三年，风耀才踏上了回到北国的路。他实现了那个对风影的承诺，完好无损地回到了自己妹妹的身边。当他再度踏入自己的故乡时，他不禁感叹，一切还是像从前那样没变。然而这所有人所有事中，竟只有他风耀变得让人不再熟悉了。
“哥哥，你的头发……”
“你说这个啊。”风耀瞟了一眼自己变得有些过长而又凌乱的白发。“这是我注定无法逃离的劫数。”
风耀一边说着，一边取下身后背着的虎啸剑，递给风影。
“万万不可啊！哥哥，你明知道虎啸剑好比你的生命。你这是何意？”
“我累了。”风耀猩红的眸子里已映射不出任何光芒。“我要去雪域禁地，永远守着生命石。”
“不……”风影听了风耀的话，大惊失色。“哥哥，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风影啊，我没事的。”风耀摸了摸风影的头。“最后再听哥哥一句劝告吧。珍惜身边的人，永远不要让自己后悔……”
离剑如离魂。风耀既然把剑交与风影，便意味着他风耀等同于已经死了。他相信，以风影的能力，绝对能管理得好这个国家。如今，他风耀登上雪境最高的山的山顶，永远与维持这片土地生机的生命石为伴，也算对得起苍生，对得起他的信念。
当然，那也已是曾经的信念了。
在禁地的日子里，风耀总是能想起上个轮回他与夜凌云之间发生的事。可这漫长的日子里，他却未曾梦见过以前的任何点滴。他想有梦，奈何无梦。
夜凌云，是我给你带来太多麻烦，你终是连梦都不愿托付与我一个吗？
风耀心中如此想着。
他总是在想，如果那一日，他能早一点记起来所有的事情，便不会一心只想着杀掉魔主，夜凌云也不会死。若是他能更早记起来，那么自己也并不会中了夜凌云锁魂咒，这一切的一切就不会再有开端。若是上个轮回里，自己没有进了鬼王的陷阱，那夜凌云更不会为了自己与鬼王做交易。若是……
风耀不敢再假设下去了。
如果天下间有那么多个“若是”，又何来后悔一说。他恨，他好恨，他恨透了自己，更是恨透了整个世界。如果说自己是导致这一切悲剧的直接原因，那这个世界早已冥冥安排好的一切，便是这一切的导火索。
漫长的时光里，风耀与愧疚为伴，与生命石为友。
某日的子夜时分，天空少见地开始下起了雪。
“下雪了。”
风耀伸手想要去接住雪花。
这一次，已经没有人愿意听他讲故事了。
“苍生值得你如此付出吗？”
值得。
“当你除掉魔主的那一刻，不要后悔。”
我后悔了。
“你想要除掉的魔主，从来不是真正的恶。”
我明白。
故人仍在，故人不再。
“你可真是无聊啊。千年的时光，你居然只用来想这些无聊的东西，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熟悉的声音在风耀耳边响起。
“……风耀。”
“夜凌云……一切终于结束了。”
“嗯。”
“你说过，我们要远离江湖，徜徉于山水之间。”
“是。”
“所以现在，时机到了吗？”
夜凌云没有说话，只是朝着风耀点点头。他向风耀伸出了手。
风耀握住了那只手。
那个有雪的夜晚，千年无梦的风耀终于做了一次梦。他走向生命石，触碰那块发着淡淡金光的石头，最终与它融为一体。只有雪域的王室知道，与生命石融为一体便意味着魂飞魄散。但若是把生命献祭给这块灵石，尤其是像风耀这般强大的，灵石的力量便会大大提升。而在灵石所保护的土地上，人们便能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得到安宁。
到了最后，风耀还是无法在大义与私情之间做出选择。他放不下苍生，也不愿负了夜凌云。于是，他舍弃掉了永恒轮回，彻底死去。既对得起天下，也不算负了夜凌云。
虽然下一次轮回，夜凌云真正意义上变为孤身一人了。但是，只要自己不在了，夜凌云便不会想起关于风耀的一切事情。从此之后，夜凌云就可以只为自己而活，再也不用顾虑什么。
只是风耀魂飞魄散以前不曾想到，他这样的选择竟也在鬼王的计算以内。而鬼王的下一个目标，便是除掉夜凌云。
世间从无两全之法。
-Fin.-
后记：
原来这篇还要长很多的，结果来不及啦，所以只能省略掉很多很多东西！更完这篇以后估计半年不会更新了，第一身体吃不消，第二没有时间啦，有缘再更新了！！
自从入了bdx的坑就深受影响，结果发现自己不怎么会发糖了2333相信我这是个he，毕竟耀哥最终还算得上和云哥远离江湖一起退隐，虽然比较硬核啦。不过我自己读完一遍下来，果然我还不如给个be来得爽快啊！！！这样的he是个人都要读完打我啦！
本篇的感情线还是相当隐晦的，不太理解剧情和感情线的话那我就在这里解释一下，设定就不解释了。云哥救下耀哥，与耀哥在梦中湖心亭相见，两人迅速混熟，到最后云哥为耀哥而死，其实这一切是因为上个轮回的记忆虽然被鬼王洗了，但是熟悉感还在。在这种感觉驱使下，剧情才得以发展的。上个轮回中，耀哥中了鬼王的计，实力被削大半。在这种情况下，云哥和耀哥心知是无法消灭鬼王了，便做好赴死的准备。然而最后云哥终究是看不得耀哥死，于是便和鬼王做了交易，才有了本篇的二周目。因为实在太赶了，我没办法写出来，所以可能会看得不明白，在这里给大家道歉！顺便，一周目的时候，两人之间是有一丢丢的爱慕之情的，迫于大义迫于理智无法在一起啦！
总之，鬼王出来背锅！
今天是七夕，还是祝大家七夕快乐！云耀也要99啦！想说的话就到这里，希望这篇你们能够喜欢吧ww
暗示长评【好感度+99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