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陵缚☆

*ooc归我
*私设魔改有 青坊主已死前提注意

*是长坑


青坊主清楚地记得，自己被修罗深渊里的怪物吞噬了。照理来说，作为妖死亡的话，魂魄便会消散于天地，不会再有轮回。
可是，为何自己还会有意识？
青坊主不解。但是，他完完全全死亡的事实却是毋庸置疑的。
“欢迎来到轮回之境。”
神秘的黑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青坊主的身后。出于防备，青坊主下意识化出了禅杖。
“别这样。”那黑衣人又开了口。“都是死了的人了，这么做也没有必要吧？”
“……”
青坊主没有回答。但的确，他无法反驳这个黑衣人的话。自己已死，哪需要什么防备，还不如少做无用之举，早点弄清现在状况的好。
“看来你是想明白了？”
青坊主依旧没有回答，只是将头上的斗笠拉得更低。
“真是无趣的人。”黑衣人长叹一声。“不过谁让你执念太深，实在到了我不得不插手的地步。”
“执念？所以现在贫僧存在于这里……”
“是。”那黑衣人未等青坊主说完，便领会了他的意思。“你的魂魄本该消散于天地，但你的执念让你意识尚存。不过，若是放任你存在，恐是要危害苍生。”
“祸害苍生？你的意思是指……贫僧？”
“看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当然，解决办法还是有的，就是让已死之人回归死亡。”
“那如何让贫僧回归死亡呢？”
青坊主的语气依旧平淡，即使是面对自己的完全死亡，也如同看着别人的逝去一般，无情无感。
“你就不挣扎一下吗？正常来说，没有一个人会想接受自己完全死亡的事实。”
“没这个必要。”青坊主叹了口气。“我既入地狱，便早已料想到有被地狱吞噬的一天。而这一天终于来临，接受我的终焉，这才是贫僧该做的。”
“漂亮话倒是会讲。那我问你，夜叉在你心中又是如何地位？”
“……”
青坊主并没有马上回答上来。在黑衣人提及夜叉这个名字时，他只觉心里一紧，不自觉中将禅杖握得更紧。他的眼前再次出现夜叉的身影。关于那个身影的记忆，一下全都上涌到青坊主的心头，接着又如玻璃一般，碎成千万片碎片，飞往脑海深处。
良久，青坊主终于开了口。
“他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当真如此？”
“当真。”
青坊主的眼中只剩冰冷。
“罢了。”黑衣人摇摇头。“无论你承认与否，但若是想让你回归死亡，夜叉确实是个重要人物。”
“此话怎讲？”
“你留在这里，自然是你还有未完成的使命。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什么选择？”
“你可以选择去到夜叉的过去，也可以选择去到夜叉的未来。当然，你得记住，你做的任何一件事，都会影响到夜叉的命运。”
“这是我的使命？”
“对。不过你也别担心，使命完成之后，你自然会回归死亡。”
“……”
斗笠之下，谁也不知青坊主的眉头竟难得皱起。在内心一番挣扎之下，他终是做了选择。
“那就回到过去。”
“好。”
黑衣人话音刚落，青坊主便失了意识。再等他醒来，已是躺在一片海滩上。
“你醒了？”
一个略显稚嫩的少年的声音在青坊主耳边响起。青坊主坐了起来，看向一边。
映入他眼帘的竟是一位红发少年。
“请问……发生了什么？”
“你不记得了吗？”少年瞪大了眼睛，指了指身后的海。“我到这里的时候，就看见你一直往海的深处走去。我跑过去拉你时，你便昏倒了。”
“是……这样吗。”
青坊主有些迟疑。他明明记得上一秒他还在轮回之境和黑衣人说话，但转瞬之间就在这片海边醒来。可听少年的话，并不像是在骗人。
“你可要感谢我哦，拉你回来花了小爷我不少力气。”
“谢谢。”
“哎，真没意思，早知道你像块木头一样无聊，就不救你回来了。”
“出家人本就严肃。”青坊主拿起手边的斗笠，戴到了头上。
“啧。”
少年非常嫌弃地看了青坊主一眼。他本想就这样离开，不再理会这个无趣的和尚。反正人他是救上来了，至于之后的死活怎么样都和他无关。但是他转念一想，要是现在就放任眼前的这个人死掉，那他就对不起他先前所花的力气。
“啊啊……真是烦死了！”少年烦躁地揉了两把自己过长的头发。“我到底是为什么想不开才救你上来？”
“那是因为施主有一颗慈悲之心……”
青坊主刚开口，少年便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了。
“得得得，别念叨了，小爷半个字都不想听。”少年叹了一口气。“算我倒霉，我认了。”
见对方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青坊主倒也识趣，并不继续说下去了。他于无言之中望向自己面前的这片陌生的海，恍惚之中忆起了曾经修行路上他从人们口中所听到的。
世人说，海是一切生命的源头。无论是人，或是神明，亦或者是妖，皆从这里开始苦旅。那时青坊主并未仔细思考这些话的意义，如今想来，大概是万物诞生的地方本就苦涩的原因，也难免世途崎岖难行了。
青坊主是相信万物皆从海中诞生的说法的。他望着那即将落至海平面以下的夕阳，内心又不禁起了疑问。万物从此诞生，便意味着化作尘埃时，最终的归宿之地也是这里。日月尚且无法逃过，他青坊主这样已死之人为何还要挣扎一番来到此地呢？自己又在执着些什么？
他想不明白，也注定无法明白。
但青坊主相信因果自然。既然来到这里，便意味着自己离真相已然很近了。
渐远的海浪的声响不曾从青坊主的耳畔离去，缀满星辰的夜幕终于吞食尽天边最后一抹余光。夜风夹杂着湿气，一直吹至青坊主的心中。死寂之中，记忆失了轮廓。
青坊主虽是出家人，但从不是个迟钝的人。他很快察觉到了自己的记忆已然模糊。他虽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定与自己目前所在的地方有关。为了顺利弄清自己的真相，青坊主不得不使用妖力来让自己不受这里的影响。
然而他却未注意到，身边的少年不曾离去。
“你是妖？不对，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感受到妖力流动的少年突然开口打破这片死寂。压抑之中，青坊主转过身，却见少年的眼睛在此刻由黑色化为金色。
那是……
“施主，您到底是谁？”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了。”少年挠了挠头，冲着青坊主笑了笑。“我是夜叉，是管理这片海的神明。”
当青坊主听见“夜叉”二字时，心中忽然“咯噔”一下。眼前红发少年的身影在一瞬间与脑中那个嗜血大妖的身影重合起来，耳边又一次响起了那个来自黑暗的声音。他在内心责怪着自己。未来被死神夺走了也就算了，就连自己的智商也好似一同被死神带走了，连他青坊主来到夜叉的过去这件事都弄不清楚。

真是糟糕。

但纵使他多少次将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人影重合起来，他也不敢相信，未来那个沉溺于杀戮和血腥之中的恶鬼曾经竟是护佑苍生的神明。这实在太嘲讽了。既是在嘲讽夜叉，也是在嘲讽他青坊主。

无力感自内心深处扩散至青坊主的全身。他不知道，究竟是怎样悲惨的过去才能使温柔的神明变为热衷于杀戮的恶鬼。虽说他先前有听夜叉提过村子的事情，不过那也仅限于提过了。他青坊主这一路行来，见证了不少人世间的苦痛。可无论他去碰触什么样的苦痛，这一切都未曾使他放下过渡化世人的使命。青坊主坚信着，只要尚存一线希望，渡化世人便是有意义的。这意义便在于无论遭遇怎样的艰难困苦，世人从来都是拼尽全力与不幸抗争，始终向着希望而生。

但这一次，青坊主犹豫了。若是说人们从来都是与不幸抗争着，那么神明的存在又有何必要？人们又为何信奉着神？他青坊主也曾接触过荒，但先前他并未想过这样的问题。可现在不一样了，他面前站着的是陌生而又过于熟悉的人，同时也是货真价实的神明，更是……

更是即将堕落为恶鬼的神明。

于是青坊主开始思考，他能不能渡化一位神明。但他忽又想起深渊警告过他，他青坊主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夜叉的未来。

“喂喂，发什么愣呢……”少年夜叉将自己的手在青坊主眼前晃了晃。

“抱歉。”青坊主终于回过神来。“贫僧有一事想问。”

“要问就问，有什么好拘束的。”夜叉说着打了个哈欠。

“您既然是这里的神明，那您能告诉我，这里的百姓对您的意义是什么呢？”

“这嘛……”夜叉托着下巴开始思考，但片刻过后便给出了回答。“我只能说这是我的职责。”

“仅是职责吗……”青坊主显得有些失落。

“不然呢？”少年朝他眨了眨眼。“你以为这种奇怪的问题能够一下子用语言回答出来吗？你这和尚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呃……抱歉。贫僧并不是那个意思……”

“开玩笑的，别那么拘束。”见青坊主陷入为难，夜叉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就那么想知道答案吗？”

“如果您愿意的话。”

“不用担心我。既然你这么想知道的话，我会亲自带你见证。”夜叉蹲下身，捡了一颗小石子扔了出去。“虽然小爷我呢并不擅长回答别人的问题，但是……”

“我可以向你发誓，神明是始终爱着众生的。以我夜叉之名。”

青坊主从夜叉的眼里看见了未曾有过的温柔。那双诉说着温柔的金色眸子正在注视着他，使青坊主想起那高大的恶鬼也曾用这样温柔的眼神注视过他。他曾数次在困惑中为这样的眼神苦恼过，也曾数次在战场上刻意回避这样的视线。现在想来，他青坊主竟是做尽了无意义之事。他终于明白，这样的眼神正是神明在怜爱着世人的证明。也许自己那时的慌乱并非慌乱，而是一种出于本能的感到罪恶。神明只注视着他一人，怎么想也太过奢侈。况且他青坊主成了妖怪正是为了渡化众生，在完成使命之前，他岂能接受神明的温柔。一个已入地狱的人，是从来没有回头路的。他必须走在用自己鲜血铺成的大道上，踩着万千尸骨，孑然一身，直至世间再无苦难。这是青坊主存在于此世的意义。

可惜，他青坊主终是愚钝了些。直到自己真真正正走到了末路，才想明白这一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青坊主突然开始大笑起来，甚至笑得撕心裂肺。他摘下斗笠，将斗笠扔的远远的。“我早该明白的。”

他早该明白，作为一个死透了的人，根本不需要顾虑眼前之人那悲惨的未来。这不是他该考虑的。青坊主从来没有哪个瞬间比现在更憎恨自己的愚钝。

“你……没事吧？”少年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青坊主的冰冷的手。“你的手很冷。”

“我没事。”

“可是，你在哭。”

-tbc-